
中关村又有了新“楼王”
来源:江南体育app官网入口 发布时间:2025-03-31 09:33:32一个月前,有位信用卡销售小哥避开刷卡的闸机,逃过保安的盯梢,尾随内部人员坐货梯上了楼。
一家机场广告代理商,不管怎么样都要跟DeepSeek接触,好说歹说才送走。
转头,赵前和同事接到了DeepSeek的投诉,大意是,闲杂人等,不要再来打扰办公了。
巅峰时期,赵前和同事一天要拦下近30波人,说得口干舌燥,保温杯里的水空了又满上。
有人发现,园区的路牌上,本来有块方正的牌子上写着“DeepSeek”,后来被撤下,像个创口在外。
在给DeepSeek员工办专门电梯卡之前,一位保安被派遣到DeepSeek所在的楼层,守卫清静。
一位女孩前来面试,赵前给对接人打过电话确认后,她得到赦免,终于能乘电梯上楼。
融科资讯大厦有A座、B座、C座,共计入驻约70家海内外公司,容纳了近8000名顶尖技术人才。
这些公司大多与AI相关,除了大模型企业DeepSeek,还有谷歌、苹果、华为等积极探索AI的知名公司,英伟达、AMD——
为AI行业提供算力芯片的“卖铲人”,以及百度风投、襄禾资本等投资AGI的资本。
24万平方米的办公面积,每一个平方对应大约19元/天的价格,是整个中关村最贵的。
多位商业地产经纪人透露,DeepSeek一年的租金达到1400万元以上。
比行业里每人10平方米的惯例要高上二分之一,大约200名DeepSeek员工在此处办公。
DeepSeek刚入住融科资讯中心,就询问过对方是否接受投资,后来被梁文锋拒绝,他更希望公司在没有外力的约束下自由、自主发展。
在3月18日位于望京的AMD AI PC创新峰会上,CEO苏姿丰和各位高管提到DeepSeek的次数简直比AMD还多。
走进融科资讯中心,阳光穿过明亮的玻璃幕墙照进来,智元的扫地机器人正在忙碌打扫。
这并不是错觉,融科资讯中心配备600多个传感器,实时监控温度、湿度、PM2.5、二氧化碳浓度以及光照。
近期入驻的华为,在租赁的办公室内部设置了名为“黄大年的茶思屋”的空间,计划定期邀请清北、中科院的专家来交流。
谷歌2016年入驻之前,跟融科资讯大厦沟通了近三年,双方的租赁合同签了近60页。
除了有一次性马桶坐垫,卷纸箱里有加满的纸,TOTO品牌的智能马桶随时把马桶圈加热到适宜人体的温度。
也就是说,每一个在这栋大楼工作的人,都在享受着新风系统循环过滤的空气,二氧化碳浓度在600ppm以下,PM2.5长期在10μg/m³以内,接近空气质量良好的户外水平。
假如在B座办公,感光部件会收集户外日照强度,实时调节灯光,使内部保持在人眼感到舒服的500 勒克斯左右。
在中关村,融科资讯中心就像一个昂贵的温室,伺候着整个北京最顶尖、最值钱的打工人。
那时,“百模大战”早已打响,清华系的月之暗面、百川智能、智谱AI等大模型企业跑在了前列,但还没人听说过DeepSeek。
DeepSeek母公司幻方量化是做AI量化交易的,坐拥一万张A100芯片。
在算力受制约、AI公司四处抢购算力的2023年,国内有万卡集群的公司不超过5家。
入驻融科资讯中心,DeepSeek提的要求不多,第一看重的是自家员工跟别的企业员工之间的交流。
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,DeepSeek专门设置了茶水间和交流空间,行业讲座隔三差五召开。
物业跟这些人打交道,既要礼貌,积极反馈,又不能太热情,要找到恰到好处的边界。
AI行业顶尖人才稀缺,“他们要招的人才就是清华北大的计算机系和数学系,其实每年毕业的学生就那么点,可能就几百个,那么多公司和大厂都在抢,非常珍贵。”中关村地区某家商业地产的招商经理说。
“校招、社招他们都以为风险会大一些。实习生有几个月的磨合和了解,优秀的人才他们直接就发offer。换句话说,等拔尖的人被实习选走之后,再去校招就来不及了。”
站在融科资讯中心的楼顶上,能够正常的看到北大一排排青灰色屋顶的教学楼,被树林掩映的校园。
比DeepSeek来北京寻找办公室更早一些,整个2023年上半年,大模型初创企业们抢人,抢投资,抢算力,也抢办公的物理空间。
搜狐网络大厦和清华科技园,曾是大模型企业们最青睐的两个地方,像中关村的两只眼睛,注视着AI风口的起起落落。
如今,智谱AI、百川智能都在清华科技园,光年之外、聆心智能在搜狐网络大厦设置有办公室。
对清华科技园的执念,主要因为大模型企业的创始人大多毕业自清华计算机系,王小川、王慧文、智谱AI的张鹏、月之暗面的杨植麟,都是清华毕业的师兄弟。
从融科资讯中心出发,穿过中关村北二街,只要1.9公里就可以直达清华科技园。
在这里,每一栋楼都曾见证中关村的兴衰, 在风口迭变中成为新的中心和“楼王”。
站在融科资讯大厦C座的顶层向外看,能眺望到线下消费鼎盛时人潮涌动的鼎好,万众创业时代钟声长鸣的理想国际大厦,教培行业兴盛时喧闹的银网中心。
80后张风2008年从内蒙古来北京读大学,在中关村一带度过了人生里最有希望感的几年。
沿着冰窖胡同走进鼎好大厦,“拉货的,买货的,柜台上吆喝的,乌泱泱的人”。
在PC时代,为了攒一台性价比更高的电脑,人们专门来到中关村,就像配眼镜一定要去潘家园。
鼎好大厦、中关村e世界、海龙大厦,三座电子卖场巨头,看过刘强东卖光磁产品的身影,雷军辞任金山CEO,柳传志的联想成熟壮大。
鼎好大厦前曾经有一块圆形空地,在买随身听、照相机的路上,张风看到过腾讯新闻汽车频道的汽车站,优酷、新浪的宣传活动。
那些年,互联网行业以极少的人和空间,撬动几乎全国的资源,一小部分人在大厂里富裕起来,财务自由,离开大厂创业。
在2015年前后,不远处的理想国际大厦接替了卖场三巨头,成为中关村的新中心。
2016年圣诞节,ofo搬进理想国际大厦。它从c轮融资到e轮,办公室也从两层扩张到四层,黄色的ofo标志竖在了理想国际大厦的楼顶——
大厦里,ofo以城市命名会议室,slogan是“让世界没有陌生的角落”。
“许单单(拉勾招聘创始人)他们就开始找一些有腾讯背景的老人,说大家要不凑个钱,我们搞个咖啡厅,搞一个可以聚会的地方,核心不是卖咖啡,而是搞个龙门客栈。 ”
梁宇多次在3W咖啡遇到新东方的徐小平和投资人薛蛮子,他们像常驻嘉宾,来一次中关村,把能见的人都见了。
还有一个叫麦刚的投资人,有时出现在3W咖啡,时而混迹于车库咖啡,四处兜售自己的投资理念。
他跟每个人说,“哥们,买点比特币,这东西一定是未来”,或者说“这个店必须投”,指的是泡泡玛特。
有的创业者连商业计划书都没写好,在咖啡馆随机选中几个人当听众,现场模拟一番。
回想当时,梁宇觉得,“有点像在一个潮湿的亚马逊丛林里,各种各样的物种野蛮生长”。
鼎盛时期,拎着尼龙袋子的家长和孩子进进出出,拥挤不堪,因此成了网约车司机最痛恨的地方之一。
不过,严格来说,银网中心所在的知春路一带并不属于中关村,只能算是中关村的边缘地带。
再远一点,十公里外,由博彦科技大厦、东软北京研发中心、软件园互联网创新中心、文思海辉、中关村新兴产业联盟围成的区域,曾是在线教育企业高途在北京的办公地。
从晚上十点或更早开始,进入这个区域的路会堵得像一锅粥,满处都是车灯的光亮和喇叭的响声。
由于外卖数量太多,容易丢失,高途允许美团在大楼门口设立了一整面墙的外卖柜。
但就像ofo的坠落,2021年,双减政策来临,几次裁员后,高途的办公室连夜被清退。
几场风刮过去之后,很长一段时间里,中关村不再有楼王,它也不再是海淀区的绝对中心。
张风跟朋友们原本都在中关村工作,几年后,京东的朋友搬到亦庄去了,腾讯、快手的朋友去了西二旗,阿里、美团的朋友去了望京。
建筑师董念曾在中关村求学,留学后回国,接触过多个中关村的写字楼改造项目。
他总结,从产业地理的角度来看,中关村的发展就像大红门的服装产业往南迁徙一样,根据区域的经济发展形势特点,一方面聚集,同时轴向迁移。
沿着中关村往西北方向走,科技公司们按照时间顺序从中关村西区来到上地、西北旺、西二旗。
在2015年之后,活力的中心一度来到了“宇宙中心”五道口,那是大厂叱咤风云的时代。
但这些年里,融科资讯中心定下的筛选标准是,要是人才创造的价值不够大,那还是别租了。
直白地说,中关村寸土寸金,只有AI企业,不涉及实体制造,人员少,估值高,才舍得给人花这么多钱,才配给人花这么多钱。
曾经有一家P2P企业,通过各个方式寻找全北京最好的写字楼,换过多个“马甲”,称自己是来自马来西亚的企业,还是被认了出来。
如果觉得它商业逻辑上走不通,或者通过资本驱动能很快复制,没有实际的竞争力的,就不会考虑。
DeepSeek出圈后,找来的AI企业更多了,但要是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,融科资讯中心还是会苦口婆心把对方劝退。
一个出身北大的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,去年8、9月找李青青,需求是200平方米的办公室,到春节前,变成了600平方米。
看上去,DeepSeek给大模型赛道开了路,但实际上,在整个2024年,因为看不到商业落地的可能性,以及持续的烧钱,“大模型退潮”成了业内人共同的隐忧。
李青青记得,去年一整年,不少写字楼空置,“清华科技园D座好几个整层都空着”。
DeepSeek采用新的技术架构,降低的算力成本,反映在极低的API价格上,也让“AI六小虎”们陷入危机。
一位头部大模型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的员工评价,DeepSeek相当于把桌子掀了,把API卖到白菜价,“谁都别玩了”。
去年一年,依靠长文本和烧钱投放C端用户,月之暗面众星捧月般常常出现在热搜上。
李青青记得,去年夏天,月之暗面从量子芯座搬到京东科技大厦,一下子扩了3000平方米办公室——
但去年年底经历过跟金沙江创投张予彤、朱啸虎的投资纠纷之后,月之暗面身陷官司。
今年一开年,风头被DeepSeek夺走,就像总是考第一的好学生,突然被新人断层超越。
智谱AI选择死磕,CEO张鹏回复《科创板日报》记者正常采访时称,“将All in AGI”。
2月18日,DeepSeek和月之暗面几乎同时发布最新论文,主题十分接近。
月之暗面也调整了市场策略,宣布暂停多个安卓渠道投放,终止第三方广告合作——
商业世界格外残酷,不管是历任“楼王”还是融科资讯中心,既见证了成功者的故事,也送走了不少失意者。
旷视是上一波AI浪潮里的“四小龙”之一,10年前从融科资讯中心租下600多平方米办公室,几年后涨到了8000多平方米,连做测试的基础岗位员工,也都安排在这儿办公。
作为从四线城市来北京读书、工作的北漂,张风觉得家乐福代表着最先进的消费——
张风记得,根本就没有坐的地方,考研的学生、学编程的程序员、不知道是什么的人……蹲坐在地上,脸埋进书里。
90后九月是在中关村的华星影城看的《阿凡达》,当时全北京只有两块IMAX屏幕,有一块在中关村。
但不得不说,大家都被氛围所感染,昂扬向上,“好像每天早上都是从床上跳起来的”。
卖场三巨头中,鼎好大厦从2020年开始改造,A座和B座分别在2022年和2025年竣工,作为写字楼投入使用。
要不是朋友告诉我,餐厅一般都入驻写字楼的B1、B2层,我还以为中关村的打工人不需要吃午饭。
随处可见实时滚动数字的牌子,提示着这块由写字楼组成的地块有多少地下停车场,又有多少空位。
走到中关村曾经的中心——海龙大厦、中关村e世界变得灰扑扑的,时间在楼体上划出岁月的痕迹。
直到一位保安看不过去,告诉我,要是想买电子科技类产品,现在只剩下13层还有店,除了一层入驻了些底商,其他楼层都改成了写字楼。
如果非要上去,得绕到大楼的后面,走到尽头,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员工通道乘坐货梯。
上了13层,楼层低矮,沿着走廊转两次弯,只看到两扇玻璃门内的小房间里,桌面上摆着零星几台包着塑料膜的电脑。
房间里的玻璃台案,红色胶带贴的招牌,头发半白正在抽烟的几个中年男人,我甚至认为自身穿越到了20年前。
男人很快陷入回忆,1994年开业,那时候人挤着人进来,海龙大厦的门快被撑破了。
欧美汇改成了领展广场,中关村图书大厦装修翻新,食宝街消失,家乐福倒闭退出中国,华星影城关闭。
梁宇觉得,这说明,最新的造富产业有很高的门槛,不是在咖啡馆里攒人、拉钱、有一个好听的故事就能迈进去的。
商业地产经纪人Leo从事行业18年,涉足过多个区域的写字楼,在整个北京的地产版图中,中关村都是最耀眼的一颗。
根据Leo所在公司的数据统计,疫情期间,国贸的写字楼空置率达到了30%左右,但中关村在任意时期空置率都在10%以下。
尽管是一块科技之地,这里的建筑却没什么科技感,每栋楼都是矮矮胖胖的,像个敦厚老实的人。
建筑师董念解释,因为中关村毗邻圆明园,西临百望山,按照北京城市规划部门的规定,在景区向任何一个方向看,高楼都不能破坏天际线。
据了解,融科资讯中心20年前建设时报备的是180米高,后来被缩减到120米,最终建成后最高只有80米。
“一堆钢筋水泥,你望着它,它不会说话,它没有信息的传递和情感的转移,不是一个让人产生欲望的物理空间,所以它也产生不了消费。”
在经济学中,有一个词叫灯光经济,一个地方晚上10:00以后写字楼还亮着灯,它的产能效益一定会大大增加。
线下经济不比从前,中关村不愿再做一个电子科技类产品的实体卖场,它要做最前沿、悬置于人类文明顶层的科技孵化者,借助AI产业实现经济效益的最大化。
回想起上一次去中关村图书大厦,看到二层和三层多了不少可以让人坐下的图书角,但那些角落没了人,显得凄清又荒凉。
她不无感慨地说,“中关村确实承载了很多人的梦想,提供给我看世界的平台,可是现在它确实没有了,它变成品牌,它走出去了,可是我还停留在中关村。”
天色渐暗,华灯初上,在500勒克斯的人造灯光里,中关村持续运转,昼夜不停。
【投资人说】正在组建超级投资者社群、超级创业者社群、超级读者群、超级媒体群等,目前总人数已超1000人。